工业化领主 - 第726章 裂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726章 裂痕
    昨天晚上韦森军挨家挨户送的每人一包饼乾、一包麵粉、四个鸡蛋、五包方便麵、一根香肠和四包只是敲开鸛港民眾心灵的钥匙,復仇的礼物最终让他们真正的归心。
    玛利亚没有乘坐拉肯准备的马车,徒步进城,向沿途欢迎群眾挥手致意。
    在人群的间隙,一个衣衫襤褸、瘦得皮包骨的小男孩,如同一条灵巧的泥鰍,猛地从人群的缝隙中钻出,不顾一切地衝到玛利亚面前。
    拉肯的后背顿时被冷汗淋湿,如果埃尔塔尔伯爵此刻被人暗杀,自己的头盖骨变成碗都是奢望,恐怕得做成夜壶。
    哪怕不是刺杀,一个脏兮兮的东西跑到眼前,必然会让埃尔塔尔伯爵震怒。
    拉肯刚想有所行动,却发现一群人衝过来,抢占四周位置,所有人都在摆弄著一个古怪的黑盒子。
    小男孩脏兮兮的小手捧著一个简陋的粗陶小罐,里面盛著几块形状粗糙、却撒著几粒珍贵霜的曲奇饼,眼神里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勇气与纯粹的崇敬,还有一丝紧张。
    玛利亚没有像拉肯所想那般震怒,自然而优雅地弯下腰,微微屈膝,让自己的视线与男孩平齐,极其认真地接过那罐粗糙却饱含心意的赠礼,像对待稀世珍宝般捧在手中,对著男孩绽放出一个灿烂得如同冬日暖阳般的笑容,没有丝毫杂质。
    拉肯在一旁仿佛看到了天使降临。
    玛利亚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男孩那乱糟糟的头髮。
    男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中迸射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仿佛蒙受天恩。
    有位记者抢到了好位置,在拍下玛利亚一手抱著陶罐,一手摸摸男孩头髮的同时,也將一旁拉肯手中捧著的头盖骨碗拍下。
    不久后,一个头髮白、佝僂著背、衣衫破旧得露出保暖用麦秆的老妇人,竟奇蹟般地衝破了人群,踉蹌著扑倒在玛利亚面前。
    那双遍布老茧黝黑粗糙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精致马靴,如同在波涛中即將溺毙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老妇人仰起涕泪纵横、沟壑纵横的脸,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哭喊,每一个字都带著劫后余生的颤抖与感恩:“小姐!仁慈的小姐!韦森大公的恩泽!我的儿子……他得了疟疾,是韦森老爷发明的药,还卖得那么便宜……他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如同一把钢刀刺入豆奶酪,刺穿了鼎沸的人声,直抵每一个人的心臟。
    玛利亚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更深地俯下身,白皙纤长却有力的手轻柔却无比坚定地覆在老妇人那双饱经沧桑的手背上。
    阳光勾勒出她低垂颈项的柔和弧度与凝神倾听的专注侧影,那份无声的理解与抚慰,点燃了周围更汹涌澎湃的激情。
    欢呼的声浪排山倒海,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仿佛要將整个鸛港托举起来,拋向天际。
    这沸腾的、血肉相连的呼號如同有形有质的巨锤,猛烈地撞击著露台冰冷坚实的基石,也狠狠撞在鲁道夫的耳膜深处和胸腔之上,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闷。
    玛利亚那抹紫色的身影,在狂热人潮的簇拥下如同定海神针般醒目。
    尤其是她一登岸便展示那恐怖战利品,唤起民眾血海深仇,並由老骑士亲自確认其真实性时所展现的冷酷威仪与精准操控人心的手段,以及隨后对平民孩童与老妇那份春风化雨般的亲和,此刻却像最锋利的箭刺扎入鲁道夫的眼中。
    玛利亚每一个笑容绽开的弧度,每一次弯腰展现的亲和,每一次凝神倾听流露的关切,每一处细微的肢体语言,仿佛经歷过千锤百链,从容自然。
    眼前一幕幕像精准无比的钢针,带著灼热的讽刺,深深刺入鲁道夫君王骄傲深处。
    初秋的风裹挟著海水的咸涩,带著刺骨的凉意,穿透国王华美厚重的丝绸长袍,钻入骨髓。
    他依旧挺立著,下頜紧绷,维持著王者的姿態,右手下意识地、反覆地摩挲著权戒顶端那颗硕大无比、象徵血脉与权柄的红宝石。
    触手所及,冰冷,就像此刻自己的內心。
    城市的街道上,那一抹紫色的身影被狂热的民眾层层簇拥著,如同眾星捧月般向前移动,她身上那件紫披风如同无声却最具感召力的旌旗,所过之处,点燃的是发自肺腑、不容置疑的忠诚火焰。
    阳光慷慨地洒满喧囂沸腾的港口城市,將一切都镀上金边,却吝嗇地將鲁道夫和他脚下这片高处的阴影遗弃在寒冷之中。
    鲁道夫缓缓地、近乎艰难地抬首,目光离开脚下沸腾的人海,俯瞰整座城市以及港口——那无数面红底金双头鹰的旗帜在风中绷得笔直,猎猎作响,每一面都如同蓄势待发、隨时会振翅扑击的嗜血猛禽,囂张地宣告著存在。
    而远方角落,被挤在逼仄阴影里的几艘略显寒酸的王室战船,则宛如几片被巨浪遗忘、即將腐朽的木桩。
    鸛港,已经彻底掌握在韦森的手中。
    鲁道夫甚至想到,这场看似唾手可得的胜利,会不会是腓特烈那深不可测的棋盘上,早已预设好的一步棋。
    世人皆知腓特烈喜欢做生意,得到一座利於贸易的港口胜过十倍农田。
    这么看来,鸛港会不会是他早已预定的菜餚,否则不会这么巧,在韦森军抵达之前签署文件加入韦森公国。
    如果进一步想下去,是谁让韦森军防御鸛港的?
    回忆起那天军事会议上的情形,鲁道夫突然感觉到发自骨髓的寒意,自己仿佛变成一只落入蜘蛛网的虫子,四周都是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大网。
    指尖下那颗冰冷的红宝石,在下方持续不断、如同实质般衝击著露台的山呼海啸声中,仿佛也產生了灼热的错觉。
    太阳偏西,最终落下,喧囂的城市也深深地睡去,昏暗的街道上不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
    韦森军的军营中灯火通明,玛利亚在结束晚宴之后便下榻於此。
    小弗朗茨带著歉意对玛利亚说:“军营刚布置好,条件有限,还请见谅。”
    不大的帐篷中只有一张折迭床,几个不知道哪里搞来的木头衣帽架,还有一张钓鱼佬们常用的折迭帆布桌和几张马扎,折迭床上除了垫被外还有拉肯送来的熊皮,茶具等下才送来。
    玛利亚微微笑著说:“没关係,腓特烈做出这些的时候我是第一批用上的。”
    她指著马扎说:“我还记得他把这个叫什么轻量化全天候单兵可携式臀部辅助支撑系统。”
    小弗朗茨笑了起来,当初自己被这名字给唬住了。
    玛利亚问他:“明天在教堂举行的安魂祈祷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小弗朗茨回道:“明天上午九点出发前往。”
    玛利亚点头说:“好,提前三十分钟来通知我。”
    她在这里的时间不长,行程安排很紧,要不是鸛港情况有些特殊,韦森公国高层也不敢让她连夜赶来战区。
    夜已深,军营中的呼嚕声此起彼伏,就像是雷雨天气般,这里响一阵,那里来一阵。
    玛利亚轻轻脱下紫色披风,在两个衣帽架上掛起撑开。
    那浓烈深紫是凝固了权力的史诗,灯光在长袍上投下变幻的光线,那光芒时而如教皇的权戒,时而如国王的印璽,时而如魔法师的魔杖,却始终无法穿透那深邃的紫。
    玛利亚轻轻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今天还是第一次如此大规模使用灵魂魔法將火星煽动成熊熊烈火,晚宴时又同鲁道夫虚与委蛇,耗费了太多的精力。
    她强忍著倦意,雪一般白的手指轻轻拍打披风,掸去上面的灰尘。
    鲁道夫的心中有焚天怒火,虽然刻意隱瞒,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怒意还是被玛利亚捕捉到。
    这让她有些不解,虽然鲁道夫和腓特烈之间的深层次矛盾很多人都知道,但最近腓特烈一直在做表面上的弥补,甚至远离这场战爭,此前也初见成效,为何现在却出了变故,是什么事大大加深了裂痕?
    玛利亚思来想去,恐怕是鸛港的归属问题,莫非鲁道夫一开始另有想法?
    如果是这样,这矛盾就註定无解。
    玛利亚把紫披风上的灰尘清理乾净,脱下自己的外套隨意抖了抖,掛在衣帽架上,又打了个哈欠,睡觉去。
    (本章完)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