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浮武事 - 第1章 风雪
第651章 朱赏
“那我就去试试。”
秦淮毫不迟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直接將最高处那有硃笔標记的信笺给揭了下来。
“好,有魄力!”
魏孝廉笑著举起大拇指,没等他再说什么,柜檯后的中年文士就掏出一块铁牌,手中墨笔乍硬如刀,伴隨著火星迸溅,三两下就刻好了什么东西,隨手拋给秦淮。
秦淮接过一看,发现铁牌的背面写著一个气机凛冽、割人生疼的“杀”字,而正面则刻著秦武两个小字,上方还专门留有一块空白没有刻制,想来应该是要根据任务表现进行核定。
这些字的四周被各色兵刃包围,看起来非常精致,完全不像是新鲜出炉的仓促之作。
“这渔老头知道之前我跟魏孝廉的谈话?难不成他能將杀部衙署內发生的事情都纳入监控掌握之中?”
秦淮打量一番后,重新看向眼前的魏孝廉。刚刚簪少年用来开门的银牌跟他现在手里的铁牌形制相似,但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想必那才是大西杀部真正用来辨认身份的標识。
如果秦淮猜得没错,那应该也是一种跟司辰有关的东西。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干,越往后越小,杀部眾人的评级也是据此而来,若你此行干得漂亮,我会再度出手为这腰牌涂上血墨,那时有了司辰庇佑,你才算得上真正入了杀部。”
中年文士翻手亮出一枚刻著甲字的纯金腰牌,淡淡道:“此番朱赏是要你去青羊山文殊院,把那里新生的邪祟除了,再把镇寺之宝【蜕龙酒】拿回来,如果一切顺利,你便可定为庚旗。”
与此同时,魏孝廉一个屏风隔间里回来,手中拿著綑扎成束的牛皮地图,递给秦淮。
“文殊院?邪祟?蜕龙酒?”
秦淮不由的有些惊讶,毕竟正常来讲,邪祟很难跟佛教圣地扯上什么关係。
“怎么?怕了?你要不想接可以任选其他悬赏。”
魏孝廉说著就要把那地图收回来,但是却被秦淮用手接了过去。
“没有,我只是感慨这年头和尚庙里竟然还会有邪祟。”
秦淮摇摇头,直接展开了地图。
“呵,一看你就是择道甘陕,从北面来的川蜀,根本没见过大顺那帮令人作呕的僧徒,不然你就会发现世上难以言喻的事情多著呢。等日后你跟他们打过交道,就会知道庙生邪祟根本算不了什么。”
提及大顺,魏孝廉眼里当即有说不出的厌恶。
“或许吧,我先走了。”
见从这二人口中再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秦淮看著地图跟腰牌就隨魏孝廉出了杀部衙署。
走在西京城中,秦淮拿著地图和悬赏信笺,仔细对照,查看了起来。
信笺上面的內容寥寥无几,只是说根据大西军探子回报,文殊院近日香火鼎盛,香客却无故少了眾多,只见进不见出,让杀部派人查看。
这些內容中规中矩,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含量,然而在下面一张纸上,则写明了文殊院的来歷。
文殊院的前身乃是六十年前被战火夷为废墟的信相院,后来慈篤禪师来到信相院荒废的遗址,发愿修復其剃度师——信相井覷老和尚曾经住持的道场。
青羊山只有断壁残垣和荒草野林,慈篤禪师便棲身於两株古杉之间,秉持禪修,结茅而居。不久之后,禪师修持卓异,在禪定中显现火光瑞相,诸多百姓觉得神奇而不可思议,认为他是“文殊菩萨”现世,便自发修缮信相院,並將其更名为文殊院。
再后来,便是些菩萨灵验、眾善信诸愿顺遂的传说,让这文殊院隨著时间的流逝,香火越发鼎盛。
而在诸多情报之中,一个名词引起了秦淮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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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酒?这文殊院的僧人竟然不需要持守酒戒?”
秦淮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想到了此行的任务目標【蜕龙酒】,直觉告诉他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再往下看去,就只剩一条还算有用的信息,说是文殊院的僧人经常下山採买酿酒的原料,但小镇酒麴坊的老板从未见过他们登门,而且文殊院酿造的酒也从不外售,颇为神秘。
秦淮还想接著往下看,可是后面却没有了,戛然而止的停顿感让他感到久违的难受。
“行行行,过去吧。”
听到城门卒不耐烦的应付声,秦淮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了城门口。
『终究只是一点念头啊,这感知力相较於本体,还是差的太多了。』
秦淮心中想著,直接掏出腰牌亮给正犹豫是否要上前盘问的城门卒。
“杀部办事,速速让开。”
见秦淮主动表明身份,城门卒当即如蒙大赦一般,纷纷拦住百姓,让秦淮优先出城。
“青羊山青羊山.”
秦淮脚步不停,用手指在牛皮地图上不断比划著名,很快就找到了一条从西京城通往青羊山的路。
或许是因为这具躯体筋强骨壮、脚力非凡的缘故,半天的路程秦淮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赶到了。
一座云山雾罩的高大青峰的山脚下,坐落著一座热闹的小镇。
即便最近有著文殊院邪祟食人的恐怖传闻,让这小镇跟以往相比稍有冷清,但在秦淮看来,这里的繁华已经不逊於西京城了。
秦淮提著巨剑穿过鼎沸人声,能看到不宽的石砖路上,此刻蹲满了卖货跟买货的人,正在大声地討价还价。
卖自家竹编篮子的,卖山上打的野味,卖自家种的菜。
卖鸡的,卖狗的,甚至连卖树苗的都有。
而最多的,则是卖各种粮食,还有中药材的粮商和药农。
“这么热闹,看来是在赶集啊。”
饶有兴致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些百姓身上没有什么魔染的跡象后,秦淮点了点头,从人群自发给他让出的道路往里走去,很快便来到一家客栈。
“小二!给武爷来间上房,另外有什么好酒好菜只管端来。”
隨手將沉甸甸的金豆子扔到门口柜檯,收敛了满身煞气的秦淮走进大堂,看著四周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的镇民,对著迎过来的小二说道。
“好嘞,客官稍坐,马上就好!”
虽然好奇打扮怪异的秦淮是何来歷,但久在客栈迎来送往,算得上见多识广的小二心中大概也有猜测,很聪明地没有多说半个字,而是以最快速度將美酒佳肴送了上来。
秦淮解下头盔,隨手拍碎酒罈泥封,刚欲倒酒解渴,就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从坛中散发了出来,像是沾染了朝露的鲜嫩竹叶,又像是青蛇锐牙分泌挥发的毒涎,复杂矛盾,却又无比勾人。
“小二,这是什么酒?”
抬手將一直留心观察这边情况的跑堂伙计叫了过来,秦淮开门见山,直接指著酒罈问道。
“客官,这是青羊山特產的蛇酒【竹叶青】,是以山上竹林清泉所酿之酒,再用青蛇泡製数年可得,能健脾养身,好的很呢。”
小二见秦淮问话,立马介绍了起来。
“哦?那跟文殊院那帮大和尚们酿的酒,孰优孰劣?”
秦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问道。
“客官说笑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酿的酒,哪能跟师傅们的佛酒相提並论,那可是要上贡给神仙喝的酒!”
说到文殊院,小二忽然来了兴致,神神秘秘道:“不瞒您说,我二狗自小在青羊山长大,二十多年来每个月都上山礼佛烧香,有好几次还亲眼见到师傅们跟菩萨佛像对饮呢。”
“给神仙喝的酒?难道这就是他们不用外界酒麴的缘故?”
秦淮心中一动,直接拍出了杀部腰牌,缓缓说道:“我是杀部的兵勇,受命来文殊院斩杀邪祟,尔等在镇上经营客栈,想必消息十分灵通,近些日子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呀!掌柜的,救星来啦!”
秦淮话音未落,店小二就激动的蹦了起来,朝还在门口柜檯后摩挲金豆子的客栈掌柜喊道。
很快,秦淮所坐的方桌旁就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
“你们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现文殊院出事了的?”
“稟上官,是九日前,镇子里的善信王员外带家小上山祈福,迟迟不归,护院们等了两天硬是没见有口信捎回,发觉不对,便动身前往文殊院找寻,却没成想刚到山门就被邪祟吞吃了三人,只剩下两人狼狈逃回,紧急报官,这才等到了您。”
客栈掌柜读过书,认得字,在镇民中颇有威望,没几句话就將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七七八八。
“那邪祟长什么样子?”
秦淮转头望向那两个侥倖逃回来的王家护院。
“门,是山门!那文殊院的山门活了!”
一个心有余悸,脸色苍白的高大汉子伸手比划道:“黑黝黝地就就像老虎的嘴,二哥他们刚走进去就被吃了!我俩慢一步,能清楚听见畜生咀嚼骨肉的声音,和刺鼻的血腥气!要不是那山门动不了,我们恐怕也回不来了!”
“山门邪祟?怪不得你们还敢在山脚赶大集。”
听完解释,秦淮神色瞭然,又盘问几句,確定这些镇民也不知晓更多后,就买了两只鸡和一匹驴,顺著山道往那文殊院走去。
半个时辰后,肩扛老驴,手提双鸡,腰胯宝剑的秦淮终於看到了文殊院的山门。
放下用来探路的驴和鸡,秦淮下意识的向著山门两边的对联看去。
睿泽深天地,宗风越古今。
“这慈篤禪师,颇有慧根啊。”
在山门外打量了一阵,没发觉有什么异常的秦淮直接拎起一只鸡,丟进了黑漆漆的空门。
只听雄鸡惨叫,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次第响起,紧接著便是野兽啃噬血肉、嚼碎骨骼的声音。
秦淮摸出个火摺子,点燃,投入空门,却发现这个与山门建在一处的天王殿中正有两个雕像俯身撕咬著鸡尸,头埋得很低,瞅著颇为瘮人。
“泥塑雕像,哼哈二將?”
许是察觉到了秦淮的窥视,那丈许高的哼哈二將抬起头来,露出正脸,却没有半点威严怒目的样子,反而像是被人泼了强酸一般,五官全部都融了,混沌一片,掛在脸上,只留下两个不规则的黑洞。
而那婴儿拳头大的黑洞之中,正闪烁著明灭不定的荧荧红光。
“装神弄鬼!”
见多识广的秦淮自不会被两尊泥塑像嚇到,当即冷哼一声,迈步进门,手中青锋剑闪烁银白星光,直往体型比他还要大了一圈的哼哈二將头上砍去。
因为常年供奉香火的原因,整个屋內充满著浓郁的檀香味,而那五官混沌的泥塑像,则被火摺子的微弱光芒照耀,在黑暗之中若隱若现。
鐺!
清脆的金石击声伴隨著迸溅火星一同出现在门殿之中,秦淮望著轰然倒地,尸首分离的哼哈二將,仔细一瞧,这才看清它眼眶之中的荧荧红光原来是还未燃烧殆尽的粗大香头。
隨著秦淮出手,斩断了其头颅与躯体的联繫,那栽在眼眶中的檀香也彻底熄灭,没了动静。
“就这?”
秦淮眉头一挑,事情比他想像的要简单太多了。
就在这时,一阵恶风从侧方袭来,秦淮下意识后仰做了个铁板桥,归真炁劲涌出体外,化生为爆燃火焰,將周遭照了个通透。
秦淮这才发现,门殿之中不止有哼哈二將两个能自由活动的泥塑像,两侧还有五个更大、压迫感更强的邪祟。
左侧佛龕两侧楹联:“大肚包罗现前住位兜率主,微笑圆融当来出世弥勒尊”,莲坐檯上供奉的显然是一尊大肚弥勒,可其手中拿的却不是常见的金元宝,而是一个硕大的酒葫芦。
右侧则是四大天王,姿態神情纤毫毕现,或怒或恨,栩栩如生,刚刚偷袭秦淮的那阵恶风,就是其中增长天王扔出的法剑。
这五尊泥塑像面部完整,不像哼哈二將那般眼眶中空,里面有香头燃烧,而隨著它们动作,浓重的檀香之中,多出了一股別样的气味。
秦淮鼻子一抽,莫名道:“是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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