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如狱,我肉身成圣 - 第222章 太上皇
王文看了看御案上的白纸黑字。
而后隨手取过桌上那枚龙钮玉印,在昭德帝不敢怒也不敢言的目光中,將玉印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著,欣赏底部那八个方正又带著特殊美感的鸟鱼虫篆,以及边缘处用赤金修补的裂纹……
这一刻,残破的垂拱殿內安静的落针可闻,每一秒都漫长的好像一整个冬天。
无声的大恐怖,如同滔天浊浪,撼动著每一个人的心神。
不少人都在严肃的思考,若是这位淮南盪魔大將军反手一刀砍了陛下,举起玉璽宣布称帝,自己到底是行五体投地的大礼呢?还是三跪九叩山呼万岁呢?
柴家皇位传承的正统性,在昭德帝亲手勒死鸿泰帝那夜,就已经彻底丧失了……
昭德帝能坐稳龙椅,首先是因为他在这座皇城內,乃至整个东京开封府,拥有绝对的武力。
其次,才是因为他统合了朝堂上大多数人的利益。
当他的武力不再绝对,他的皇位便开始动摇……
不知过了多久,没了兴致的王文隨手將龙钮玉印搁回了御案上。
这一刻,除了昭德帝之外,不知多少人在心头不知是大失所望还是如释重负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王文没有理会大殿內的异样气氛,面无表情的拿起御案上的白纸收入怀中,一言不发的转身大步走到殿下,如同吃果盘一样一枪將大殿中央那具身披鎧甲的尸首串在银枪上,尔后纵身一跃,顺著殿顶上那个大洞衝出了垂拱殿。
他一走,大殿內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昭德帝慢慢的不颤抖了,印著鲜明手指印的苍白面容先是渐渐变得通红,接著再飞速变得酱紫,紫得发黑,扫视著殿內诸多太监、御前侍卫的赤红的双目之中,更是散发出怨毒的可怖杀意。
每一个被他的目光扫到的太监、御前侍卫,心头都升起一股强烈的恶寒,整个人就像是失足坠落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那样,顷刻间就渗出一层粘腻的冷汗。
『坏了!』
他们心头惊恐欲绝的尖叫道:『要死要死要死……』
以皇帝刻薄寡恩、残暴不仁的脾性,他们今日见到了他如此狼狈不堪、丟人丟到家的一面,焉能有活路!!!
这一刻,垂拱殿的所有太监、御前侍卫,都恨不得原地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躲过昭德帝的目光……
“哗啦……”
果不其然,昭德帝狂怒的一把掀了御案,如同打鸣儿的大公鸡一样拉长脖子声嘶力竭的咆哮道:“来人啊,给朕將这些饭桶统统叉出去,车……”
“嘭。”
殿顶再度碎裂,王文倒提著银枪去而復返,再次在大殿中央砸出一个大坑。
他衣袂飘荡的冷眼望著殿上梗著脖子作公鸡打鸣状的昭德帝,昭德帝一个“裂”字卡在喉咙深处,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他望著王文如刀子一样冷冽的目光,酱紫色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惨白,再度显露出一根根纵横交错的手指印,额头上更是顷刻间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反观殿內逃过一劫、心悸得急需一瓶速效救心丸的太监、御前侍卫们,此刻已经丝毫不再掩饰心中对昭德帝的仇视,个个都喘著沉重的粗气,目光泛红的望著殿上的昭德帝。
尤其是先前那些豁出性命来救驾的御前侍卫们,个个手中攥住的钢刀,都在剧烈的颤抖……
那不是恐惧!
而是他们快要克制不住衝上去一刀砍了这个王八蛋的衝动!
『我们豁出性命来护你周全,你他娘的反手就要车裂我们?你他娘的也是个人?』
无声的吶喊,在死一样的寂静当中沸反盈天。
『上啊!』
『杀了他!』
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
王文阴冷的望著殿上的昭德帝,心头也在天人交战……
他去而復返,並不是想玩昭德帝。
昭德帝又不是窑子里的头牌,有啥好玩儿的?
他回来,只是想提醒他一句,今年各地可能会闹旱灾,悠著点压榨百姓。
虽然这有违他一贯“眼不见心不烦”以及“关我屁事”的做人宗旨,但他寻思著来都来了,多这一句嘴也不麻烦。
他多一句嘴,或许就能挽回无数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老百姓,何乐而不为呢?
哪知道,他这一回来,碰巧就听到了昭德帝这无能狂怒的一句……
这令他不由的怀疑,这么个玩意儿坐在龙椅上,这世道真能好么?
他此行没想杀昭德帝的……
因为杀了这玩意儿,会让很多事情都变的更加麻烦。
至於造反夺位这件事,他虽然经常掛在嘴边开玩笑,但他还真没切实的往这方面想过。
不是他不想做皇帝……
但凡是个带把儿的爷们,谁还没想像过醉臥美人膝、醒掌君王权呢?
他王文当然也不能免俗。
但倘若他要踩著千万人的尸骨,才能走到这把龙椅面前。
那就没多大意思了……
归根结柢,王文不缺乏野心,但他还不够狠、不够毒!
他缺乏『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这样的梟雄心性。
所以,他没想著杀昭德帝。
不愿因为一己之私,累及千万无辜百姓。
同样,也因为那千万无辜百姓……
他觉得这玩意儿,属实是没啥再活在世上的必要。
『真是麻烦啊!』
他心头嘆了口气,摇著头嘟囔著“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倒提银枪大步走向昭德帝。
昭德帝望著他冰冷的眼神,肝胆俱裂,强行挤出一脸討好的笑容:“王大將军,且听我……”
王文摇头:“我不听!”
话音落,他手中银枪轻轻一挥,枪头好似溯溪的银鱼一样带起一抹漂亮的银光,抹向昭德帝的脖子。
就在这时,一股黑气从龙椅后方穿墙而入,电射到昭德帝身畔,探出一根黑黢黢的蛇头权杖,挡住了银枪。
“道友,过了!”
身穿一件由无数绿绿破布条组成的繁复衣裳,头上插著雉翎、脸上佩戴著彩绘面具的神秘人影,站在昭德帝身侧,沉声说道。
昭德帝打了个寒颤,猛然回过神来,一个箭步缩到神秘人影身后,癲狂的拼命嘶吼道:“杀了他,快杀了他,你们要什么,朕都答应你们……”
王文俯览著面前这个乾瘦矮小的神秘身影,眨了眨双眼,法眼便在其身后看到了一颗睁著暗金色虎竖眸的巨大黑蛇蛇头,正应激一样的呲著蛇牙冲他吐出蛇信子。
他似笑非笑的轻声道:“你们若是老老实实的苟著不露头,我也就懒得搭理你们了,是谁给你们的勇气……敢冲本將军呲牙!”
话音落,他体內陡然爆开一团白中带紫的滂沱雷暴,虚空之中登时响起“嘶”的一声尖锐爆鸣,滋滋冒青烟的黑气,捲起昭德帝疯狂逃窜。
“就这?”
一股电光后发先至追上黑气,精准的一枪將黑气劈做两段,后方的一截黑气落地化作面容扭曲的昭德帝,而前边那一截黑气则头也不回的穿墙逃跑。
王文不慌不忙的在其身上留下神念標誌,停下步伐,望向叉著两条大腿坐在地上、一脸懵逼的昭德帝。
昭德帝一抬头,顿时回过神来,惊恐欲绝的连滚带爬的往龙椅下缩:“別杀我、別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传国玉璽,对,传国玉璽我也给你……”
王文轻声道:“听说,老皇帝是你杀的,这事儿是真的吗?”
昭德帝脸上的眼泪鼻涕已经糊成一团,摇头如拨浪鼓的拼命辩解道:“不是我,是秦王害的父皇,对,就是他害的父皇,他还造谣中伤朕……”
就在这时,不知是殿內哪个太监、御前侍卫小声说了一句:“先帝就是他害的!”
昭德帝闻言,立马抓著龙椅从御案后探出一颗头来,暴跳如雷的、怨毒的咆哮道:“放肆、放肆,来人啊,快快將这些乱臣贼子叉出去……”
“鏗。”
一声好似蜂鸣般的轻微声响,昭德帝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银枪点地,丝丝血跡顺著镜面般的枪锋慢慢匯聚成一滴鲜血,落在地面上。
“咚。”
昭德德一歪头,披头散髮的头颅滚落在地,弹跳著从御案下方滚出来,顺著金阶“咚咚咚”的一路滚落到大殿下方。
登基刚刚满半年的昭德帝,就此身首异处。
轻易地就像是一只被碾死的臭虫……
殿內所有太监、御前侍卫都呆滯的不断移动目光,在那颗血淋淋的狰狞人头与殿上面无表情的王文之间徘徊。
他们荒诞而又诧异的眼神,就像是在说:『啊,你真杀啊!』
昭德帝,被鸿泰皇帝压抑的太久太久了,內心早就扭曲得没有人形了,以致於一朝得势之后,连装都没办法再装一下了……
父不慈、子不孝。
百因必有果,谁作孽谁承受恶果。
王文的神念追著那股衝出皇城,正在开封府內拼命东躲西藏、故布疑阵的黑气,平心静气的说道:“当下京城內年满二十,名声最好的亲王是哪位?”
垂拱殿一片寂静,所有太监和御前侍卫都精神恍惚,似是听不见他的声音。
“说话!”
王文拔高声音。
诸多太监与御前侍卫如梦初醒,一脸懵逼的面面相覷。
王文只得再次重复一遍。
一帮太监和御前侍卫愣了愣,忽然有人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愕然的望著他:『不是吧,你都干到这份儿上了,难道还真准备把江山还给柴家人?』
王文有些不耐烦了,加重语气说道:“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遍,说话!”
一帮太监和御前侍卫不敢走神,个个都努力开动脑筋,回忆自己所知道的那几位宗室亲王。
很快,就有御前侍卫小声道:“齐王被圈禁在京城。”
王文毫不犹豫的说:“齐王除外!”
一帮太监和御前侍卫绞尽脑汁的思索著面面相覷。
好一会儿,才有小太监迟疑的低声道:“奴婢前几日无意中听到过郭总管向……太子稟报过,蜀王押解回京了。”
王文听到“蜀”字儿,就莫名的心生好感:“这个蜀王,为人咋样?”
一帮太监和御前侍卫又你看我、我看你,直到王文的眉头慢慢皱起来后,才有小太监壮著胆子说道:“也不咋地,鸿泰十八年除夕宫中大宴,奴婢有个同乡无意中衝撞了他,当场就被拖下去乱棍打死,连口薄棺都是奴婢等人私下凑的……”
“那就再换一个!”
王文眉头越皱越紧,心说这一家子都他妈是些什么货色。
这会儿,殿內的太监和御前侍卫们,也不那么害怕,一个个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楚王人不错,我以前隨秦公公去楚王府宣旨,楚王还给过我们赏钱。”
“不错个屁,你忘了鸿泰十六年元宵节,楚王在前门大街抢了个民女,还把人一家老小全给灭口那件事?”
“那件事不说是谣言吗?”
“只有你这种没根儿的货,才会以为那是谣言,我家族兄在dl市当差,那案子就是他们办的,是不是谣言我还能不知道?”
“说事儿就说事儿嘛,你骂什么人……”
“那赵王呢?”
“赵王更不成了,以前赵王府上的內侍,差不多两年就得换一茬……在说赵王不是就藩了吗?他人又不在京城。”
“说的也是……”
“唐王呢?唐王待人宽厚吧?先帝在世时,就数唐王府的差事最抢手,不但回回都有赏钱,差事要是不急还有赐宴,而且回回见著唐王殿下,他也都是和顏悦色的,极少听到他为难身边的內侍。”
“唐王不成,充容娘娘小家小户……”
王文早就不耐烦了,听到这里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特么的脑子秀逗了?你当我们搁这儿选太子呢?还特么的小门小户……就唐王了,你们去个人,叫他速来洗地,呃不是,是来收拾残局!”
作为一条九漏鱼,他心头当然没有什么“龙子龙孙”的概念。
要说有,那也是王侯將相寧有种乎!
他之所以依然要让柴家人来洗地,自然是因为“大义”这玩意儿。
这玩意儿虽然看不见也摸不著,但在儒家思想盛行的封建时代,这玩意儿却是实打实压在所有人心上的一座大山。
他若是眼下顺势夺了柴家的江山……那没得说,肯定得开杀!
朝野上下,不杀个尸横遍野、流血漂櫓,他王文决计坐不稳这个江山!
眼下大周本就是內忧外患、冰火两重天,他若是再举起屠刀大肆清洗……
不知他坐稳了这个江山之时,这天下还能剩下几成人口。
他一个修仙的,造这么大的孽,那不是自断道途么?
再者说了,经过眼下这件事后,他也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大周皇帝他眼下肯定是不会做。
但大周太上皇,他却是做定了!
往后无论是谁来坐金鑾殿这个位置,都必须得看他的脸色行事,谁要敢让他不满意,他就敢让谁过头七!
反正一个皇帝是杀,两个皇帝也是杀……
……
“可是,唐王今岁年方十八……”
人有小声说道。
这帮人这会儿已经回过味儿来了,眼下这……说不好就是一场泼天大的富贵啊!
“十八也够了!”
王文一锤定音,摆手:“赶紧去叫人,我人就在这里不动,要是有人有意见,让他自行来找我掰头。”
说著,他目光看向方才说唐王母妃家小门小户的那个御前侍卫:“你,別看了,就是你,赶紧把这里收拾收拾,血糊糊,你不膈应啊?”
“再去个人,赶紧给我弄点饭菜过来,我特么中午饭都还没吃呢!”
“特么的,若不是管你们这群孽障,老子这会儿都该到家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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