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之前就分手 - 第63章 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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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眷其实是喜欢那些玫瑰花的。用喜欢二字来形容, 甚至都不够恰如其分。
    该说是极爱。
    和陆鹤南在酒店待了三天,她也并不完全算是足不出户。
    遥诗酒店作为酒店业的龙头,服务周到自不必多说。但凡是客人提出的要求, 只要在合法合情的范围内,就不会有人觉得你的要求不合理。
    故而在下榻遥诗酒店的当夜,跟随陆鹤南自京州远道而来,走过数条高速的那几百多玫瑰, 就被妥善寄存在遥诗酒店的玻璃花房内,每株每朵都由遥诗酒店高薪聘请的花艺师精心照顾。
    因此, 在这三天的晚饭后、黄昏时, 十指交错,并肩而行,躬身穿梭流连于玫瑰红海的梁眷和陆鹤南,已成玻璃花房内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初见时还含苞待放、不甚起眼的红色花骨朵,已经渐渐长开,簇拥在一块时, 隐隐有了花团锦簇的影子。
    许多同住在遥诗酒店的小情侣, 羡慕梁眷收到的这份礼物, 觉得这玫瑰浪漫。
    听见这羡慕与嫉妒混合参半的话, 梁眷只神色淡淡的勾勾唇角, 一笑而过,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折下两朵开的正艳的, 送给在玫瑰花从中驻足,冲自己男朋友撒娇索要的姑娘们。
    玫瑰浪漫吗?答案毋庸置疑。
    但在梁眷心里, 或许,和送花的人共同亲历每个阶段的花开时节, 比蓦地收到完全盛开,只待枯萎的玫瑰,更让人心动。
    夜里十点,空荡荡的酒店套房,一片漆黑。屋外万家灯火,屋内难掩寂寥。
    皎洁的月光顺着窗帘缝隙洒到床上,梁眷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而陆鹤南在吃完那顿不算愉快的晚饭后,就拿着车钥匙出去了。
    整整三个小时,不见人影,也杳无音讯。
    无声的争执过后,两个人最需要的都是冷静,避免恶语相向,让不值一提的小事伤了好不容易才垒起来的感情根基。
    梁眷在这一刻突然感激起陆鹤南的绅士风度起来,起码在这寒冷的漏夜里,他还肯把温暖的房间让给她,而不是沉着脸直接将她扫地出门。
    毕竟,是她先无理取闹的不是吗?
    房间门铃在此时被按响,梁眷飘荡无边的思绪就此被打断。
    在深更半夜敲响房门的人,除了去而复返的陆鹤南,梁眷想不到第二个。
    她舍不得让陆鹤南在门口苦等,所以跳下床时,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跌跌撞撞朝门口走去。
    “我以为你出门的时候拿房卡了……”
    房门打开时,梁眷正倚在门框上,垂头认真穿鞋。直至眼角余光掠过面前的陌生人影,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敲门的不是陆鹤南。
    “梁小姐。”站在房门外的侍应生,显然也反应过来是梁眷认错了人。他微微躬身,从容的神色里也闪现过一丝尴尬。
    “抱歉,我以为是他回来了。”梁眷轻声笑了笑,随后直起身子,礼节性的拢好衣襟又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姚总刚刚回京州了,这是她临走之间,再三交代我们留给您和陆总的,算是新年礼物。”侍应生边说着,边递来一个黑色压纹的皮箱。
    梁眷垂眸打量着,看那箱子的外形与体量,这该是一个红酒皮箱。
    暗金色的复古锁扣被侍应生轻轻拨开,两支包装精致的红酒展现在梁眷眼前。
    梁眷不懂酒的品质,单从酒瓶简洁的包装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能被煞有其事的作为新年礼物,送到陆鹤南手上的,品质应该不会太差。
    最起码,该是姚郁舒的私人收藏。
    大概是看出梁眷不懂行,生怕糟蹋自家老板心意的侍应生清了清嗓子,礼貌周到的为梁眷介绍起来。
    “姚总几年前收购了西班牙的一个私人酒庄,去年西班牙地区的气候条件绝佳,葡萄的各方面成熟度都不错,所以姚总留了几瓶空运回国,送给朋友们尝鲜。”
    在梁眷不带丝毫感情的注视下,侍应生口吻淡定,眉眼间连一丝局促都看不出来。
    梁眷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不愧是被称为商界奇才的姚郁舒,手下一个小小的侍应生,都能有这样的气度。
    其实关于红酒的这些细节,原不是一个侍应生可以知道的。可这人心细,偶然间从姚郁舒随行秘书那里听来,铭记至今。所以今天在梁眷面前才没有露怯,有条不紊到像背稿子似的一口气说完。
    话音刚落,侍应生就忍不住稍稍抬头观察梁眷的表情,见梁眷仍旧神色恹恹,瞧不出一丝欣喜或讶异,上位圈里那套喜怒不形于色,在她的身上竟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仿佛再昂贵的红酒,再不菲的礼物,也入不了她的眼。
    传闻都说陆家这位万年铁树不开花的小少爷,一朝春心萌动,倾心爱慕的对象是一个家世平平的女大学生。
    对此,有人鄙夷,有人不屑,更多人则是像姚郁舒那般,面上功夫做的到位,心里实则秉持着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态度。
    公子哥玩弄女大学生这样的桃色新闻,在这个圈子里已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图钱与图色,谁又比谁高贵上几分?所谓的露水情缘,不过是一桩钱货两讫的交易。
    可这几日近距离相处下来,遥诗酒店那些迎来送往,阅人无数的老滑头们,都认为陆鹤南眼光绝佳,梁眷绝不是从前那些出现在遥诗酒店顶楼,昙花一现的女人们——她们只知附庸在男人身边,空有姣好皮囊,实则庸俗又无趣。
    而梁眷是乌云间的弯月,半山腰的薄雪,是清高又世俗的存在。
    站在梁眷面前的这位年轻侍应生,在这一刻也隐隐认同起师父那日随口说的话:梁眷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她能名正言顺的靠自己站在那个圈子的中央。
    “多谢你们姚总,回头我会把姚小姐的这份心意,原原本本的说给陆鹤南听的。”
    梁眷言辞客套的从侍应生手中接过箱子,随手搁置在房门口的五斗柜上,神情举止像随手放置一瓶可乐那样自然。
    这是姚郁舒在向陆鹤南释放道歉求和信号,陆家与姚家关系斐然,她不能慢待。
    可西班牙去年的气候条件好不好,所产葡萄的品质成熟度高不高,跟她有什么关系?那是她踏足不了,也不想踏足的生活。
    多说多问多了解皆无益,不如沉默。
    “还有别的事吗?”
    梁眷的手腕落在门把手上,她的唇边虽时时刻刻保持微笑,但眉眼倦怠十足,侍应生明白,她这是在委婉的下逐客令。
    “没有了,这么晚打扰您,真是抱歉。”他微微躬身,向梁眷道别。
    不知道是不是侍应生的错觉,在他退后半步的这一刻,梁眷的身形蓦地放松了一瞬,得体的表情也有了刹那的生动,带着与她年纪相符的天真孩子气。
    所以这样假惺惺的社交,也会让她身心俱疲、备受煎熬吗?所以那些表面上的游刃有余,都是强撑出来的假象吗?
    是那位陆先生逼她的吗?还是她为了能和陆先生看上去更登对,而狠心逼迫自己呢?
    侍应生不由得为萍水相逢的梁眷感到心痛,他忍不住继续深想,想到让自己暗暗面红耳赤——这样孩子气的梁眷,不知道那位与她做尽亲密事的陆先生有没有见过?
    这样珍贵的画面,是否是他独享?
    “没什么可抱歉的。”梁眷的口吻依旧疏离淡漠,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宽慰是否发自真心,“这都是你的职责所在嘛!可以理解。”
    “那晚安梁小姐。”
    侍应生恋恋不舍的再次退后半步,他的手搭在外侧门把手上,作势要为梁眷关上房门。临到房门紧闭的刹那,他又轻声补上一句,声音轻到他都无法确定,梁眷是否听清。
    “您如果还有其他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其实这话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话一说口,侍应生就为自己的夸大其词感到羞愧。
    论职位,他只是客房部一个不入流的侍应生,无法为梁眷提供多大的帮助;论身份,梁眷是陆鹤南的女朋友,进进出出,自有人会看在陆鹤南的面子上,为她打理好一切。
    梁眷也心下了然,这是侍应生客套的说辞,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多问了一句,是随心意而问的一句。
    “酒店的花房现在还开门吗?”
    虽然是在跟陆鹤南置气,但她心里还记挂着那些玫瑰,以至于下意识就问了有关花房的问题。
    “开着的,花房和酒店其他部门一样,都是二十四小时值班。”
    见梁眷问询,侍应生立刻停住退后的脚步,房门再次微微敞开,他的声音里也透着欣喜与急切,为这“偷”来的短暂交集。
    听到这个回答,梁眷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她想,此时此刻,那些玫瑰,该是开的最烂漫的时候。
    花既然已经开了,时间又来得及,自然不能狠心辜负,如同不能辜负他的满腔心意。
    “太好了,多谢你。”
    梁眷的语气变得松快起来,连表情都放松了不少。她再次拉紧房门,打算回卧室换件衣服,就下楼去花房。见识一下满目红色绚烂后,就同这份浪漫做正式道别,这样才算有始有终。
    可房门却被侍应生用力抵住,梁眷一脸狐疑的望过去,不等她开口询问,侍应生就为自己的唐突举动,做出相应解释。
    “梁小姐,您是要去看那些玫瑰吗?”
    陆鹤南大手笔送出的红色玫瑰,已是遥诗酒店上下,路人皆知的程度。所以侍应生口吻虽是问句,可态度却是十足的肯定。
    梁眷轻轻点头,语气虽柔和,心里还是不由得对这个侍应生设下防备:“是,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今天想再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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