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遁后主角疯了 - 第62章 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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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停吟跃下雷渊。
    雷渊之下, 一片漆黑。
    卫停吟从来没有到最深处来过。等踩到大地,他抬起身,就见周围是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
    风声在这里回旋, 变作哭嚎一般的回声。深处传来野兽的低吼,不知究竟是什么。
    卫停吟握紧手里的招魂烛, 往前走去。
    刚迈出两步, 突然, 身旁两侧轰然冲出惊雷。
    伴着雷厉的电闪雷鸣,卫停吟橙色的眼眸里,倒映出那朝着他自己来的、利箭般的惊雷。
    惊雷炸开。
    卫停吟往后连撤几步,堪堪躲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身后又传来破风之声。
    他回头。
    有什么东西在视线里一亮,带着尖利的光,捅向他的脸。
    雷渊崖边, 苍穹之上, 伴着阴沉厚重的魔气, 乌云也渐渐厚重。
    远处的云边闪了几下雷光, 渊边落下了雨滴。
    墨黑的雨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落到地面时,成了一滴血色。
    天上下起了血雨。从一开始淅淅沥沥的几滴雨点,逐渐变成滂沱的大雨。雨幕大得起了雾,细密得令人看不清远些的焦土。
    水云门同样下了雨。
    深夜时的雨下到了清晨,屋舍顶上的雨噼里啪啦地拍打着,又顺着屋檐落下来, 淅淅沥沥地从屋檐边上落到地上。
    下雨总是令人烦闷。
    谢自雪一夜没睡。坐在江恣床边守了半宿,等到天亮时,他起身出了门去。
    站在门槛后, 他望着檐上雨噼里啪啦地落下。
    水云门天气宜人,冬天落雨,也冷不过上清山往年的大风大雪。谢自雪呼了口气,连一口冷寒的白气都出不来。
    半晌,他听到脚步声。
    谢自雪望去,是有人持伞走进了这院中。
    一来就来三个。
    那三把圆乎乎的纸伞抬了抬,露出谢自雪很熟悉的三张脸。
    全是他的弟子。
    谢自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三个一会儿,道:“都很闲啊。”
    三人没答,站在原地,神色各异,但各个表情都很苦涩。
    “还是说,不是闲,是睡不着?”
    三人还是没吭声。
    看起来是睡不着,毕竟一个个两眼边上都是一圈乌黑。
    “进来吧。”谢自雪转身进了屋子。
    一阵吧嗒吧嗒响,三人收伞,迈进了门。
    一进门,三人就看见屋中那把茶案居然断成两半,成了黑炭,尸骨未寒又丑陋无比地倒在屋子里。
    三人一时不敢动,三双眼睛默默地飘向谢自雪。
    谢自雪跟没事人似的,坐到了罗汉椅上。
    见他这副模样,三人讪讪地走进门里。赵观停最后把门关上,把雨声隔绝在了屋外。
    “师尊,”赵观停回过头来,问他,“师兄不在这儿吗?”
    谢自雪拿起一旁的小桌台上的另一把茶壶——茶案上的那套茶具,一两个时辰前,已经死在了卫停吟手上。
    “不在,”谢自雪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他来过,后来又走了。”
    “又去了哪里?”
    “雷渊。”
    三人齐齐一怔。
    “雷渊?”沈如春惊异,“师兄去那里做什么!?”
    “他有要做的事。”
    谢自雪拿起茶,面无波澜,声音淡然,“他要去,就让他去。”
    “……”
    三人哑然。
    面面相觑了会儿,终于谁都没有说什么。
    “那他可说了,什么时候会回来?”萧问眉问道,“我们可还有许多事想问,也必须得问问他。”
    “那就不知道了。”谢自雪说,“你有什么事必须要问?”
    “那当然是有关于师尊所说之事,所谓这尘世不过是一本‘书’的事。”萧问眉说,“他既然是外来的人……有些事,自然要问明白。”
    “所以,是什么事?”谢自雪还是问,“你想问他什么?”
    沈如春抢过话头来:“那当然是要问问他,为什么这尘世会是一本书!他又知道多少,为什么不说了!”
    谢自雪失笑一声,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赵观停就听不下去了。
    赵观停无语地盯着沈如春:“你问师兄这个,他怎么回答?他怎么可能知道啊,书又不是他写的,师兄也只是被派过来的而已。师尊不是说了吗?外面的尘世有个像诛仙阁一样的地方,师兄肯定也只是所属外头的那个阁,只是人被派过来了而已。而且他怎么说啊,想也知道,定然是有不可言说的规矩的,再说他若真一五一十地跟我们说了,你信吗?”
    沈如春怔了怔。
    “我明白,我也不是要问这些。”萧问眉看了他一眼,“我是想问别的。”
    赵观停问她:“你想问师兄什么?”
    萧问眉沉默了会儿。
    外头雨声不绝,萧问眉沉默了很久。
    屋内的人都看着她,看着她低着头沉默不语了很久,看着她眼眸中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流转,看着她过了好久才抬起头,脸上神情复杂。
    “我想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想问他,从前我们生里来死里去的事,是否都是他安排过来……是否都是他编排的。”萧问眉说,“我想问他,到底有多少是假的。”
    “他最后那样死去,是他必须那样编排,还是……”
    萧问眉又沉默了,话只说了一半。
    但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外头的雨下大了。
    水云门的茶很好,是上好的龙井。谢自雪已经喝了几口,可这一口忽然就有些索然无味。
    他喝水一样咽下嘴里的茶水,把杯子放回到桌台上。
    他望着茶水里的茶叶。茶水随着他放回去的动作微晃了晃,那些漂浮的茶叶也跟着上下颠簸了些。
    “有个什么东西在旁边嚷嚷的。”
    谢自雪说。
    三人闻言微怔,望向他。
    “大概是那边给他的什么东西,像个心魔,或者只有他自己才看得见的灵物,一直在他耳边嚷嚷着什么。”谢自雪慢吞吞道,“我想,大约是用来监视的什么东西。毕竟那边只派他一个人过来,怕他自己自作主张,就会在他身上上把锁,时时刻刻盯着他吧。”
    “已经两百年了。”
    谢自雪说,“生心魔两百年,被人盯着两百年,谁不会想要解脱。”
    “他大约也是,太想要个解脱了。”
    大雨滂沱。
    血雨倾盆。
    渊下一片漆黑,卫停吟拖着见神剑,脚下水声阵阵。他此刻走在一片血池之中,大腿下是一片血红的池子。
    他身上尽是伤痕。
    脸颊上有片焦黑,后背上晕开一片发黑的血红,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袭了,那后背上有一片利爪抓过的血红爪痕。
    后衣破了,他弯着后背,仍然一步一步往雷渊深处走去。
    脚步挪动,缓缓划过池面,圈圈涟漪向外荡去。卫停吟慢吞吞地走着,血雨倾盆地浇在身上,一身白衣作红,青丝尽湿,血从额头里往外落下,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天上落下的雨。
    他仍紧紧攥着手里的招魂烛。喉咙里作痛起来,卫停吟喘着粗气,感到脚上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但仍然往前走着。
    大雨不歇。
    谢自雪开了窗。他坐在窗边,望着天上。
    天已经大亮,时过晌午。昨夜里发生的事,一上午过去,也到了许多人的耳朵里。
    “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自雪这间屋头里也吵起来了。司慎听到消息后就跑了过来,看见他真的完好无损地坐在窗边观雨,当场目眦欲裂,对着他大喊大叫起来。
    谢自雪当他是个屁,坐在窗边望着天上,自顾自地愁眉不展。
    司慎在他后面噼里啪啦地喊:“掌门!当年是你自散修为自断仙脉走的,如今你却从雷渊里出来,修为比起从前,更是丝毫不减!?”
    “你这不是耍人吗!你将整个仙修界,整个三清昆仑派耍得团团转,有意思吗!?”
    “这就是你的大道不成!骗了所有人,把上清山骗得散成一座废山,把三清山所有人骗得无处可归,如今只能在他人屋檐底下屈辱度日!这就是你的大道不成!?”
    “做掌门做成这个样子,你怎还敢回来!你如何面对飞升而去的仙祖仙宗仙师!?”
    司慎喊得嘶哑,气喘吁吁地低头喘气,谢自雪却连头都没回一下,还在看他的雨。
    “……掌门!!”司慎气疯了,大骂起来,“你究竟想做什么!?如今还将做了魔尊的孽障徒弟都带回来,放到水云门里医治!?!”
    “你疯了吗!?!!”
    谢自雪扭回过头,凉薄地瞥了他一眼。
    他看向屋内,屋内又多了很多人。
    易忘天和柳如意也都来了,各自坐着站着盯着他。
    谢自雪没说一句话,他回身,从窗框上走下来,落到地上。他看也没看司慎一眼,掠过他,拿起放在案边的自己的佩剑,走向屋外。
    正当他迈过门槛时,司慎大喊:“谢自雪!!!”
    谢自雪停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司慎喊,“你不该给诸位一个交代吗!?”
    所有目光都看向谢自雪。
    后背犹如万针扎着,但谢自雪还是没回头。
    沈如春轻轻地叫他,语气担忧:“师尊……”
    谢自雪抬起手,看着手里佩剑的剑鞘。
    “你要交代,我当然能给。”谢自雪说,“但得等雨停。”
    “哈!?”
    “等我的弟子都回来,我就能告诉你,我为什么当时要假死脱身,演一场假戏入雷渊。”谢自雪偏了偏头,瞥了他一眼,“但你还得等等,因为他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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