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 第295章
宴席上, 觥筹交错,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一番, 觉罗满保问德亨道:“您去了一回福州,可还好吗?”
德亨道:“福州的老少爷们都很好。”
“噗!”觉罗满保直接喷酒,直点着德亨,说他“会开玩笑”。
德亨转着酒杯, 笑道:“是真的很好,百姓淳朴,士绅和气,官员勤谨,商贾也都仁义,不避税,不欺诈,上上下下, 都很好。这都是总督大人您的功绩。”
觉罗满保将手摇成风火轮, 连连道:“老夫也都是托了你的福。百姓愿意出海就让他去,百姓不闹事, 天下就太平,我守着这总督的位子老老实实干上两年,回京颐养天年,给儿孙留下点子家产,算是我对得起祖宗了。”
觉罗满保这话说的真心实意,自来浙江和福建就是前明遗民打着朱氏的旗号反清复明的大本营, 多少起义和江湖术士扇动民众的祸事屡禁不止, 起了压, 压了再起, 起了再镇压,血流不尽。
镇压和监督这里的百姓,是每一任浙闽总督任职期间首要大事,干好了,升官发财平安离任,干不好,呵呵,回京做冷板凳额去吧。
自从德亨任了海运总督后,彻底放开关口,不禁止百姓出海,这种事情,反倒少了,今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到处风平浪净,海晏河清的,他这个闽浙总督,做的可就舒坦多了。
觉罗满保又问他:“你来杭州,只是来游玩游玩的?”
德亨:“是啊。”
觉罗满保:“你这话骗鬼去吧,从我上任以来,给你发了多少帖子,让你来杭州玩儿,我定扫榻倾家招待,你呢,每次都给我回个‘有机会’,怎么,现在机会有了?”
德亨:……
觉罗满保凑近了一些,道:“咱们也算一家的,你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我定给你办的妥妥的。”
德亨无奈摇头,道:“您听说了吧,皇上收缴了我的兵符。”
觉罗满保面色凝重了一瞬,道:“听说了。”
德亨看着下面的舞姬翩翩起舞,稍有落寞道:“你是知道的,这几年,我养兵的粮饷都是从海上来,朝廷一分饷都没给我。”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按朝廷规定,每一省,都是要向朝廷进贡缴税的,据我所知,你的西伯利亚省,可是一次都没交过税,皇上体谅你的难处,让你截留养兵。”
德亨笑道:“西伯利亚一年中有半年是冰冻时节,除了木材,基本没有出产,只靠卖木材,我卖到姥姥家都造不出一百只火枪来,皇上也未必不能知道。”
觉罗满保:“那你是什么意思?”
德亨看了一圈这声色犬马,道:“我离家十年之久,在外蝇营狗苟,最后竟落得个白忙活,真挺窝囊的。”
“又到了每年粮务司运南洋稻米北上时候了,我数了一下手里的铜板,竟然亏空百万之巨。福山海运衙门嗷嗷待哺,京畿八旗等着南洋稻米下锅,朝廷也等着这一批米赈灾,而我的人,被调去了西北,我的船,被洋人卡在了缅甸,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上岸看看,从哪里能打打秋风?”
这可真是,凄风苦雨中的小白菜啊,瞧这可怜的。
觉罗满保咂舌道:“你做了什么,能落下百万的亏空?”
德亨瞥他一眼,问道:“火枪好玩儿吗?”
觉罗满保哈哈大笑,赞叹道:“轻便的很,后坐力也小,打鸟那准头,真绝了。”
德亨哼笑道:“你不会以为,这些都是餐风饮露自己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吧?不瞒你说,这些年,我烧掉的煤,烧废的铁,都能堆满这座园子。”
觉罗满保竖起大拇指,赞道:“老叔我活了一辈子,除了咱们皇上,就佩服德公爷你!真汉子,来,干了!”
喝过一回,觉罗满保又摇头叹息道:“忙忙碌碌小十年,临了临了,倒是背了偌大的亏空,你也够倒霉的。”
“谁说不是呢?风水轮流转,想想我过去十年,真跟做梦似的。”德亨猛的干了杯中酒,觉罗满保要给他斟酒,被他格开,自己给自己斟满,道:“我也想明白了,大不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回京,家里总有我一口饭吃。”
觉罗满保见德亨居然借酒消愁上了,便叫来两个小幺儿,道:“快,去伺候你们爷吃菜,别光喝酒了。”
两个弱柳扶风的小幺儿娉娉婷婷的走过来,一左一右坐在德亨身侧,掐着嗓子抛着媚眼道:“爷,奴才给您斟酒。”
另一个:“爷,奴才伺候您吃菜!”
德亨:……
德亨那脸色,如遭雷击就是说他这样儿的了。
演过了?
就算演过了,你也不用这样恶心我吧?!
觉罗满保还子啊跟他挤眉弄眼:“我听说了,你好这口儿,放心,在老叔这里,你尽管尽兴。”
我尽个屁的兴,我现在就诈尸给你看你信不信。
牛牛,芳冰,你们快来救我啊啊啊啊!!!
就在德亨搜肠刮肚找借口时候,李煦适时出现,说德公爷内侍来请问,主子要不要去更衣。
这是老规矩了,贵人下榻一个地方,自有贴身内侍去检查、准备主子下榻房舍,可有忌讳或者不合适的地方,可及时添减。
一入别苑,芳冰就去做这件事去了。
觉罗满保一听,忙道:“快去吧,歇息歇息再来。”又示意两个小幺儿跟着去伺候。
德亨搭着李煦的手起身离去,出了宴厅,李煦给侍候的仆从使个眼色,仆从围拢上来,三两下将两个小幺儿给挤出了德亨身后队伍中。
德亨偷眼向后一瞧,收回手,笑对李煦道:“多谢你了。”
一看就是李煦以芳冰做借口,将他给“救”了出来。
李煦忙道不敢,道:“总督大人听信了一些传言,他也是一片殷殷好心。”
德亨笑道:“你倒是不信这些个传言。”
李煦呵呵笑道:“虽然没在您跟前侍奉过,但奴才回京述职时候,也是见过您的行事为人的。您萧萧肃肃,君子如玉,不爱这些做派。”
德亨似真似假似笑非笑问道:“那你以为,我会爱些什么做派呢?”
李煦面色迟疑:“这……”
德亨:“你直说就是,你也说了,我是君子,不会以言语为忤。”
李煦:“您……老奴斗胆,今日迎接宾仪,可有不妥之处?”
德亨看着一步一景的庭园,淡声道:“楼船出迎、纤夫拉船、士绅拜礼、净街行路、御园大宴、总督巡抚作陪……这是我一个国公能享受的吗?”
李煦立即跪倒:“老奴万死。”
得很垂眸看着他,微微弯腰,轻声问道:“你自称老奴,奉的是谁的命,做的是哪家的奴才?”
李煦抬眼看德亨一眼,又低下头,不语。
德亨就这么看着他,良久,才幽幽道:“你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自称老奴,我可否认为,你是奉我为主?”
李煦扣一个头:“是,老奴阖家,任您驱使。”
德亨冷笑:“荒唐!!”
“你起来吧,要人看到你跪我,我马上就得被押解回京,宗人府圈禁至死了。”
李煦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慢吞吞道:“您放心,这里幽静,没人会看到的。”
德亨:“说不定,漏信儿的人就是我自己呢?”
李煦:……
“怎么,你不信吗?众所周知,你是皇上的奴才,莫名其妙的,就跪我面前要说效忠,我可是吓死了,自然要如实向皇上禀报,以表我清白,顺便问问皇上,你脑子怎么想的?被门夹了?还是进水了?”
李煦明显是被德亨这话给震的不轻,脸上松弛的皮肉都在微微抖动。
“呵呵,德公爷,您真会开玩笑。”
德亨短促笑了一声,道:“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有人将我玩于鼓掌之间,我子要想法子破局。我从来不受人胁迫,废太子当年不行,现在,也不行。”
李煦心惊肉跳:“没有人胁迫您。”
德亨眼利如刀看着李煦,道:“今日我被迫受了不该受的阵仗,你还跪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自称老奴,你说没有人胁迫我?”
“李煦,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解释?”
李煦:……
“说罢,是八爷,还是谁!”
李煦倒抽一口气,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八爷给他的命令是不要让德亨知道。
可是,德亨自己猜出来了,他要怎么回应?
顺水推舟认了。
还是打死不认?
“总不能是四爷吧,你们跟他可没什么交情。”德亨逼近李煦,气势全开向他压迫而去。
李煦颤颤巍巍抹了把从额头流到脸上的汗,道:“这…这…老奴、奴才……”
李煦干脆再次跪在地上,低头冷汗道:“奴才不能说。”
德亨站直身体,了然道:“那就是八爷了。”
“起吧,这天儿真热,你也老大年纪了,要是中暑晕倒了,我可不认。走,陪我去更衣。”
李煦真的年纪挺大了,快七十了,这大太阳底下被德亨逼问又惊又吓又跪又起的,老胳膊老腿不灵便,这一下,竟是没站起来。
德亨看了下四周,除了他和李煦两个,确实没什么人,连陶牛牛都站的远远的把守,他便上前,托了李煦一把,让他能站起来。
德亨托着他手肘,还道:“你说你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拼命。”
李煦感慨万千,现在的德亨,才是他印象中人,才是范三拔口里念念叨叨的人,不由开口念道: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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